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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西而行[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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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 发表于 2003-7-28 07:5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翻山过雪

    天色将晚,在岁末的最后几天,我坐在大巴上,根据路途的景色想象着目的地。车子在平稳的行驶了三小时以后,义无返顾的选择了一条土路(按我们的专业术语,那叫泥结石路)。车厢剧烈的摇晃着。如果是电影里的情节,字幕配上穿越时空,观众一定没什么意见。这条路也是省级道路的一部分?它简直是对现代文明的讽刺,信息时代的悲哀。

    汽车开始环绕着山体提高它的势能。暮色冥冥,左边是从松林飘出的淡淡云雾,右边是青绿遮掩的黄土石壁。这个时候如果路上跳出几只狼来,应该是合乎逻辑的吧?胡思乱想中汽车经过了县城站,乘客象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三两个人继续行程。颠簸越来越厉害,黑暗中,汽车象一只蚂蚁,将它的灯光当作触角,缓缓爬行。分散在山中的零星住户橘黄黯淡的灯光,和流落异乡的旅人一般孤独。

    大约在五年以前,其实我已离开这个单位。原因是对工作的厌倦,虽然这并不妨碍我把它做得比同事出色。五年来我换了四种工作,却总是处在一种不被认同的位置上。仅能拿到维持生活的薪水,或者更糟。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在物质上的束缚感与日剧增。到最后不知道该算是众叛亲离还是我离亲判众···总之,我回到了原来的单位,这是我回来后去的第二个工地。

    晚上十点,终于到达公司。早听说它是租用当地的民房,果然不假——村头一所两层楼的房子,简单的象是刚刚盖好,还未经工匠们涂抹任何脂粉。推门而入,看到八张铁床在宣告这间房子的80%已经归私人所有。昏黄如15瓦的灯光下,我几欲夺门而去。要是在桌上再摆几碗酒,插几把明晃晃的刀,那就是个土匪窝了。我看着几个昏睡的土匪,提防着他们突然惊醒,从枕头底下摸出双管猎枪、AK47、或者是消防斧之类的凶器。几个醒着的土匪倒是比较客气,安排好我的住处,接着安排我去吃宵夜。

    夜里我睡得分外沉,大概是舟车劳顿的原因。可是早上七点就被人叫醒,说是测绘的人手不够,让我出去一块帮着测地形。于是当天上午,一块山石就给我的运动鞋做了个纹身,图案虽然比较简单,破坏力却比较惊人,直接经济损失二百元以上。

    日子开始如预料中般无聊,我穿着回力牌运动鞋,攀爬在云雾松间涌,青泉石上流的山中。常有的情况是一天下来,脚板和脚只有在离开地面的时候会形成近似九十度的角。那些天我思考着,是不是从山中或是江湖艺人那里弄只猴来代替我。

    过了五、六天以后,繁忙的测绘告一段落,我被调到施工组。工作的危险性略有下降,工作时间和无聊程度却有所增加。早上车子把我们送到工作面,晚上下班才接我们回去。整个一个管杀不管埋,这使我对位于山坡上的营地建设速度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期待。每到中午,吃完了饭无所事事,我就站在泉水边,看着一大帮人洗碗洗脸什么的。深刻体会着杜甫同志写的“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是什么情景。

    度日如年里,总算接近年三十。在大伙都打了背包准备回家的时候,组织通知我和其他三个同志留下来看工地。在我目光逐渐呆滞的时候,有同事还充满羡慕的对我说:“领导从来没这么信任过我。”

    人很快就走光了,楼房显得空洞而安静。在电力不足的时候,我就抱着《乐府》狂看不止:“红颜零落岁将暮,寒光婉转时欲沉。”“回头望乡泪落,不知何处天边。胡尘几日应尽,汉月何时更圆。为君能歌此曲,不觉心随断弦。”看着看着,我算是明白过来。原来鲍照丫几个也是过年被留下看过工地。到了初一,我开始在心里感谢领导,这本书我买了三年,这两天里才总算看了一遍。

    白天,电力资源还可以,UPS不会乱叫。我就坐在电脑前,玩扫雷。这次来,什么游戏光盘都没带,闹得只能扫雷。每每到了要靠猜的时候,不管几率是三份一还是四份一,我总是触雷玩完。阮籍同志如果有台电脑,他恐怕就不会坐车到处瞎逛,喝醉了然后大哭:“没有路了,没有路了···”我估计丫光是在家玩扫雷就能把眼睛哭瞎。

    年三十晚,在我喝到八分酒意的时候,开始停电。我知道又会有后方的同志安慰我说:“一年才停一天电嘛。”所以谁也没联系就睡觉去了。醉了醒,醒了醉。当我在初三晚上看到土匪们一个个安然无恙如数出现的时候,实在是高兴得不能自已。结果那天喝的三斤的红酒让我狂吐了半小时,从此产生戒酒的想法。

    日子又开始周而复始一成不变,度过漫长的白天后,我总是和土匪们讨论着用猴子代替我们雇的山地原住民工作这个想法的可行性,直到土匪甲问得我瞠目结舌,这个话题才告一段落。(土匪甲问:如果猴子不合作带着价值一千多元的设备逃到山林里去了该怎么办?)

    在对这个小村庄熟悉了以后,土匪们居然也挖掘出一家卡拉OK厅。于是它就成了大家放歌纵酒的地方,可怜我对舞步一窍不通。只好在喝醉的时候上去独唱几首考验大家的忍耐力的歌曲(比如长相忆)。

    土匪甲本来喜穿红衣,直到有一天我喝醉了,一直找他喝酒,还拼命问他:“为什么穿红色,为什么穿红色···”之后。他的红色甲克就藏了起来,并和我解释说是怕我继续追问。过完年我们又喝了几次酒,效果是小杂货店的老板一看到我们就摆出很职业的微笑,以及土匪甲发烧两天。

    快过元宵节了,营地总算是建设完成。虽然墙灰还没干,大伙还是欢天喜地的搬了进去。起码,现在不用在吃午饭的时候看到远处有车就找地方躲避灰尘,吃完后也不会没有地方休息。土匪甲乙丙和我住了一间宿舍。 有一个新的问题,现在我们离两端的村子各有八公里。这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已经和任何一家廉价的卡拉OK厅绝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缘起缘灭,只是一瞬。

    土匪乙刚和女朋友定了婚,大概是觉的有些混乱。于是总是和我讨论些什么生存的意义,希望、理想之类我在初中时思考的本位化问题。在一个月白风清,梅花弄影的夜晚,我们买了烟信步而归,土匪乙突然和我说出了他的决定——买辆二手车在这跑运输,装运土石方。并希望和我合股。在我脑海里闪过往日种种不快的回忆后,我拒绝了他。并且劝他别去做这种我们都不熟悉的买卖。可是土匪乙决心已定,他说照现实这样发展下去他一点机会都没有···那天晚上我大概又做了件傻事——借钱给土匪乙。

    在土匪们想象中那辆冒着黑烟,车门随时会掉下来的车子到达之前,我们经理不知道从哪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把土匪乙找去谈了一次话,大意是他最讨厌那些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利益的人。土匪乙眨着眼装作听不懂就回来了。过了三天,一辆八吨运输车闯入了土匪乙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他每天下午睡到五点的习惯。因为土方数量和单价这些比较现实的问题,土匪乙从此再没和我们讨论人为什么活着。

    刚开始的那些日子,土匪乙时而红光满面,时而柔肠百结。白天浑浑愕愕,夜里辗转反侧——工作基本歇菜。应验了我的预判和土匪甲的那句话:车子一天没活干,他就一天不干活。五天过去,小毛驴开始驮东西,虽然偶尔闹点驴脾气,总体表现还不至于让土匪乙的眼框深陷。可是照这样经营下去,他得过半年才能还上我的钱。

    土匪丙和我一个部门,这个部门只有两个人。那些日子里,我们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危崖断壁和各种咆哮着挫土扬灰的施工机械边上,棋子,可悲的棋子。我和土匪丙总是说着有朝一日我们要离开,然后憧憬着微笑,然后任漫天尘埃劈头盖脸的落在我们身上。现实有时真象一把钝刀,划过后什么也没改变,却让人感到刺痛。

    玩FIFA2003,听听摇滚,很多爱好似乎仅属于我和土匪丙,有时候我们的讨论大概没人感兴趣。虽说工作的强度和压力比较大,我们都还算尽职,彼此的协作也很愉快。可是一天下午,土匪丙告诉我说他的调令到了,他要去上海,一个新工程。那天晚上喝着酒,我有些悲哀的想:再没人陪我熬夜看意甲英超,也没人和我一起听汪峰了。更可悲的是土匪丙走了以后,领导的意思是他的工作全部转给我,本来我们部门人手就不够,这下还不得把我累趴了。

    我们喝着酒,祝土匪丙脱离地狱,从此再不必担心有石头会落到头上,也不用再爬那些险峻的山。土匪丙喜形于色,却安慰我们说他是出了虎口又入狼窝。妈的,我还真想去狼窝。

    土匪丙走了,大概过了一星期,我们总工也回家参加学习去了。这下可好,管技术的就剩我一人,工作强度和压力骤然增大,有时晚上加班到两点,早上六点又被人叫醒。后来有了在三天里中暑两次的记录。真是: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是 *** 累的。象陀螺般转了一个月,在我散架之前,总工回来了。

    卸下部分压力,真是长出了一口气,决定晚上喝点酒放松一下,刚好下班路上碰到有人卖田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东西可不多见),我就买了两斤,晚上让厨师帮忙做好,窝在宿舍准备和土匪甲乙痛饮一番。还没开始吃,就接到总工的电话让我去一下。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回来,田螺只剩小半碗了,看着宿舍里不知哪来的一帮妖魔鬼怪,我真想大喝一声:放下我的螺!

    找个位置坐好,刚吃了一个螺,一个冒失的妖怪把啤酒洒到我身上,再吃一个,电话又响。我压抑了一个月的愤怒这回没控制住,在电话里冲土匪总嚎叫:“不干了,我明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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