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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推荐]作者: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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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lcoco 发表于 2003-12-2 23:5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作者:王小波

    插队的时候,我喂过猪、也放过牛。假如没有人来管,这两种动物也完全知道
该怎样生活。它们会自由自在地闲逛,饥则食渴则饮,春天来临时还要谈谈爱情;
这样一来,它们的生活层次很低,完全乏善可陈。人来了以后,给它们的生活做出
了安排:每一头牛和每一口猪的生活都有了主题。就它们中的大多数而言,这种生
活主题是很悲惨的:前者的主题是干活,后者的主题是长肉。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
抱怨的,因为我当时的生活也不见得丰富了多少,除了八个样板戏,也没有什么消
遣。有极少数的猪和牛,它们的生活另有安排。以猪为例,种猪和母猪除了吃,还
有别的事可干。就我所见,它们对这些安排也不大喜欢。种猪的任务是交配,换言
之,我们的政策准许它当个花花公子。但是疲惫的种猪往往摆出一种肉猪(肉猪是
阉过的)才有的正人君子架势,死活不肯跳到母猪背上去。母猪的任务是生崽儿,
但有些母猪却要把猪崽儿吃掉。总的来说,人的安排使猪痛苦不堪。但它们还是接
受了:猪总是猪啊。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
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
命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
别的,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
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以下谈到的一只猪有些与众不同。我喂猪时,它已经有四五岁了,从名分上说,
它是肉猪,但长得又黑又瘦,两眼炯炯有光。这家伙像山羊一样敏捷,一米高的猪
栏一跳就过;它还能跳上猪圈的房顶,这一点又像是猫——所以它总是到处游逛,
根本就不在圈里呆着。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把它当宠儿来对待,它也是我的宠儿—
—因为它只对知青好,容许他们走到三米之内,要是别的人,它早就跑了。它是公
的,原本该劁掉。不过你去试试看,哪怕你把劁猪刀藏在身后,它也能嗅出来,朝
你瞪大眼睛,噢噢地吼起来。我总是用细米糠熬的粥喂它,等它吃够了以后,才把
糠对到野草里喂别的猪。其他猪看了嫉妒,一起嚷起来。这时候整个猪场一片鬼哭
狼嚎,但我和它都不在乎。吃饱了以后,它就跳上房顶去晒太阳,或者模仿各种声
音。它会学汽车响、拖拉机响,学得都很像;有时整天不见踪影,我估计它到附近
的村寨里找母猪去了。我们这里也有母猪,都关在圈里,被过度的生育搞得走了形,
又脏又臭,它对它们不感兴趣;村寨里的母猪好看一些。它有很多精彩的事迹,但
我喂猪的时间短,知道得有限,索性就不写了。总而言之,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
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还说它活得潇洒。但老乡们就不这么浪漫,他们
说,这猪不正经。领导则痛恨它,这一点以后还要谈到。我对它则不止是喜欢——
我尊敬它,常常不顾自己虚长十几岁这一现实,把它叫做“猪兄”。如前所述,这
位猪兄会模仿各种声音。我想它也学过人说话,但没有学会——假如学会了,我们
就可以做倾心之谈。但这不能怪它。人和猪的音色差得太远了。
    后来,猪兄学会了汽笛叫,这个本领给它招来了麻烦。我们那里有座糖厂,中
午要鸣一次汽笛,让工人换班。我们队下地干活时,听见这次汽笛响就收工回来。
我的猪兄每天上午十点钟总要跳到房上学汽笛,地里的人听见它叫就回来——这可
比糖厂鸣笛早了一个半小时。坦白地说,这不能全怪猪兄,它毕竟不是锅炉,叫起
来和汽笛还有些区别,但老乡们却硬说听不出来。领导上因此开了一个会,把它定
成了破坏春耕的坏分子,要对它采取专政手段——会议的精神我已经知道了,但我
不为它担忧——因为假如专政是指绳索和杀猪刀的话,那是一点门都没有的。以前
的领导也不是没试过,一百人也这不住它。狗也没用:猪兄跑起来像颗鱼雷,能把
狗撞出一丈开外。谁知这回是动了真格的,指导员带了二十几个人,手拿五四式手
枪;副指导员带了十几人,手持看青的火枪,分两路在猪场外的空地上兜捕它。这
就使我陷入了内心的矛盾: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该舞起两把杀猪刀冲出去,和它并
肩战斗,但我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它毕竟是只猪啊;还有一个理由,我
不敢对抗领导,我怀疑这才是问题之所在。总之,我在一边看着。猪兄的镇定使我
佩服之极:它很冷静地躲在手枪和火枪的连线之内,任凭人喊狗咬,不离那条线。
这样,拿手枪的人开火就会把拿火枪的打死,反之亦然;两头同时开火,两头都会
被打死。至于它,因为目标小,多半没事。就这样连兜了几个圈子,它找到了一个
空子,一头撞出去了;跑得潇洒之极。以后我在甘蔗地里还见过它一次,它长出了
獠牙,还认识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这种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赞成它对心怀叵
测的人保持距离。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
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
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楼主| coolcoco 发表于 2003-12-2 23:5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发小波的杂文,振作一下萧条的后市~~~~
妮子 发表于 2003-12-3 05:3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一下可可和兔子

艺术与关怀弱势群体------王小波---[YY]

前不久在<<中华读书报>>上看到一篇文章,作者在北大听戴锦华教授的课,听到戴教授盛赞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就发问道:假如你有女儿,想不想让她看这本书?戴教授答曰:否。于是作者以为自己抓到了理,得意洋洋地写了那篇文章。读那篇文章时,我就觉得这是一片歪理,因为同样的话也可以去问谢晋导演。谢导的儿子是低智人,笔者的意思不是对谢导不敬,而是说:假如谢导持有上述文章作者的想法,拍电影总以儿子能看为准,中国的电影观众就要吃点苦头。大江健三郎也有个低智儿子,若他写文章以自己的儿子能看为准绳,那就是对读者的不敬。但我当时没有作文反驳,因为有点吃不准,不知戴教授有多大。倘若她是七十岁的老人,儿女就当是我的年龄,有一本书我都不宜看,那恐怕没有什么人宜看。昨天在一酒会上见到戴教授,发现她和我岁数相仿,有儿女也是小孩子,所以我对自己更有把握了。因为该文作者的文艺观乃是以小孩子为准绳,可以反驳他(或者她)的谬见。很不幸的是,我把原文作者的名字忘了,在此申明,不是记得有意不提。
    任何社会里都有弱势群体,比方说,小孩子、低智人──顺便说一句,孩子本非弱势,但在父母心中就弱势得很。以笔者为例,是一绝顶聪明的雄壮大汉,我妈称呼我时却总要冠个傻字──社会对弱势人群当有同情之心。文明国家各种福利事业,都是为此而设。但我总觉得,科学、艺术不属福利事业,不应以关怀弱势群体为主旨。这样关怀下去没个底。就以弱智人为例,我小时候邻居有位弱智人,喜欢以屎在墙上涂抹,然后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些图案。如果艺术的主旨是关怀弱势群体,恐怕大家都得去看屎画的图案。倘若科学的主旨是关怀弱势群体,恐怕大家都得变成蜣螂一类──我对这种前景深为忧虑。最近应朋友之邀,作起了影视评论,看了一些国产影视剧,发现这种前景就在眼前,再看到上述文章,就更感忧虑。以不才之愚见,我国的文学工作者过于关怀弱势群体,与此同时,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奇特的弱势群体──起码是比观众、读者为弱。戴锦华教授很例外地不在其中,难怪有人看她不顺眼。笔者在北大教过书,知道该校有个传统:教室的门是敞开的,谁都可以听。这是最美好的传统,体现了对弱势群体的关怀。但不该是谁都可以提问。罗素先生曾言,人人理应平等,但实际上做不到,其中最特殊的就是知识的领域……要在北大提问,修养总该大体上能过得去才好。
    说完了忧虑,可以转入正题。我以为科学和艺术的正途不仅不是去关怀弱势群体,而且应当去冒犯强势群体。使最强的人都感到受了冒犯,那才叫作成就。以爱因斯坦为例,发表相对论就是冒犯所有在世的物理学家;他做得很对。艺术家也当如此,我们才有望看到好文章。以笔者为例,杜拉斯的<<情人>>、卡尔维诺的<<我们的祖先>>,还有许多书都使我深感被冒犯,总觉得这样的好东西该是我写出来的才对。我一直憋着用同样的冒犯去回敬这些人──只可惜卡尔维诺死了。如你所见,笔者犯着眼高手低的毛病。不过我也有点好处:起码我能容下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
妮子 发表于 2003-12-3 05: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小波、林白,对“新生代”应该是两个老去的名字--如同一个快速老去的时代。真实得近乎残酷的“文学之眼。这两支笔是一把在暗夜中泛出寒光的利器!
 楼主| coolcoco 发表于 2003-12-3 06:5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东东:)~~~~~
严重bo~~~一下妮子~~~~~
 楼主| coolcoco 发表于 2003-12-3 06:55:35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念林白和陈染~~
妮子 发表于 2003-12-3 08:2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猫的激情时代

  

林白




  猫的眼睛总是在深夜里悬浮在我的窗外,如同火焰与宝石。她的业绩像一股轻若游丝的灰尘,穿过某种奇怪的回廊进入我的梦中。
  她穆然不动,脸色苍白。

  就像我在刑场上看到的一样。

  猫被处决的时候我在现场,她父亲早死,母亲远嫁新疆,只有我来替她收尸,这是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去投案之前跟我说好的。

  猫在我的梦中用她柔软修长的手指抚摸我的脸,她俯身凑近我,用耳语般的声音对我说:你知道我最爱谁吗?

  你知道我最爱谁吗?

  猫的气息凉凉地吹动我细小的汗毛,使我有一种体贴入微的感觉。我说我不知道。

  她垂下她长长的睫毛说:你把我想象成男的。我说你当了男的我就不喜欢你了。

  猫躺在我的床上,她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又黑又亮,火焰四溅,在我所认识的女孩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只能出现在梦里或者电影中。

  猫盯着天花板说: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她伸出一根手指悬在空中,奇怪、毫无来由,在她远离这个世界之后我仍能看见并且触摸。

  她说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爱的就是你。后半句话我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猫没有把它说出来。她常常只说半句话,自始至终是个羞怯的女孩。她只是说:我一定要让你知道!

  晚上的时候床底的一盆指甲花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气味,有点像番石榴熟透时发出的气味,那是一种极甜甜得过分的气味,甜到极点让人想到两个词:腐烂与死亡。

  正常的女孩是不会把指甲花放在屋内的。这是一种应该放在门口的花,或者放在天井,要见天空和露水,那种从叶子中间出现的花朵,或者淡如月光,或者艳如鲜血。它们走上女孩长长的指甲,闪耀迷人的光泽。

  猫由于童年的经历独特,嗜爱床底下的空间,她说那里既安全又宁静,她从小就喜欢把一切心爱的东西放在床底。我在我的梦中看到被猫置放在床底下的指甲花开放出奇异的花朵,硕大而妖艳,花瓣状的嘴唇,一开一合,说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我一直搞不清楚它们在说些什么。我知道我此生的使命就是破译它们。这个使命使我头疼。

  在那个晚上,指甲花散发出来的腐烂气息弥漫了我们的屋子,猫从床上走到桌子跟前化妆。

  她说:我要化一个梦幻妆。

  我问她是不是要去约会。她的眼睛很妖娆地闪了一下,她说她去找我的车间主任。

  我说好,只是他是一个俗人,不会欣赏你的梦幻妆,不如化一个艳妆。

  猫听从了我的话,潮湿的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劣质化妆品的气味。

  猫曾经说过,为了我,她愿意去跟男人睡觉。我当时觉得这是一句戏言,立刻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妖娆而诡秘的一笑使我如梦初醒,我想她去找我的车间主任必是去跟他睡觉,我昨天跟猫哭诉,厂里要搞优化组合,由车间主任聘用本车间工人,他让人给我传过话,有可能不聘我,而我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总是做两件事,一是按我的肩膀,一是拍我的手背,说这事包在他的身上,我便不再做别的努力。

  昨天聘任的名单下来,没有我,按规定,半年内只能领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半年后自找出路。

  猫说她要去找我的车间主任。

  她化了一个浓艳的妆。

  她的眼睛妖娆而诡秘。

  她说你好好地在家等着我,她的声音像鸽子一样纯洁地咕咕叫。她脱掉了所有的衣服,她的乳房坚挺结实,像罗丹的雕塑一样美好,我想她凭什么要去跟我的车间主任睡觉呢?我的工作不值得她做这样的牺牲,我本人也不值得。凡事我总是先考虑自己才考虑猫。她对我一往情深我对她平淡如水。

  我说猫你不要去,跟男人睡觉你并不快活。

  猫套上一条紫色的连衣裙,这种颜色使她坚定。

  她说:你、在、家、等、我、回、来。

  她像一道紫色的闪电,转身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夜晚到了天黑的时候天没有黑,而是布满了反常的青黄颜色,那是一种罕见的黄光,这种黄光好像既来自时光的深处,又来自地狱的缝隙向空中弥漫,天地间满是这种黄色的光亮。

  后来我想起来,这是暴雨来临之前的颜色,但那个晚上雨始终没有下下来。

  我在猫的小黑屋里等她回来。我听见床底下的指甲花发出风铃般的声音,反复、低徊,我从它们轻盈悦耳的震动声中听到一句令我心动的话。指甲花瓣在掉落,它们像猫的指甲一样充满灵性,从床底下分纷飘至床上。猫的声音从屋顶的天窗漏下来,像一支箭,从我的头顶击落。

  夜很深的时候猫回来了。

  屋子时腥甜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我分辨不出这气味到底是从指甲花发出的还是来自猫的身上。

  猫的眼睛如同火焰和宝石,那是她最后火光四溅的夜晚。她说:我累极了,我要上床。我帮她脱鞋,触到了一种粘稠的东西,我想它决不可能是别的东西了,它腥甜的气息冰凉地沿着我的手指向上攀援,直抵我的身体和内脏。我明白,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把猫的衣服脱掉,让她躺在枕头上,她让我搂着她,她的身体像秋天一样瑟瑟发抖。她让我紧紧搂着她。

  猫说车间主任没多久就让她上床,但他折腾了半夜也进入不了,他一边弄她一边不停地说,他本来是很行的,但他用尽了力气想尽了办法还是进入不了。他气喘吁吁地说猫不够性感。猫说是你自己不行还赖我不性感。

  车间主任对猫说:这次不算,我要你再来一次。他既自信又傲慢,大大地刺激了猫。

  于是猫就做了那件吓人的事。

  猫,你的尸体就是我的尸体,昨天我们一起焚烧化为青烟,让我用青烟的语言告诉你:我爱的就是你。我的文字芳香四溢,全部献给你
妮子 发表于 2003-12-3 08:2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林白是谁?  
      本名林白薇,广西北流人。198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90年代到北京,曾当作者、编辑,现从事自由写作。以小说创作为主,兼及诗歌、随笔。著有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说吧,房间》等四部,中短篇集五部,散文随笔集二部,有《林白文集》四卷。
  在当今的女作家中,林白也许是最直接插入女性意识深处的人,她把女性的经验推到极端,从来没有人(至少是很少有人)把女性的隐秘世界揭示得如此彻底,如此复杂微妙,如此不可思议。林白的叙述语言极富弹性,随意且充满锐气,奔放而优雅从容,就像冰上舞蹈一样令人眩目。其代表作有--《一个人的战争》、《回廊之椅》、《瓶中之水》、《同心爱者不能分手》。
 楼主| coolcoco 发表于 2003-12-3 19:5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方,林白,还有KALI可都是偶师姐啊:)~~~~
还有池莉算半个师姐~~~~~
妮子 发表于 2003-12-5 08: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不能输给你姐姐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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