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月 灵

挥手将侍从们遣开，我倚在门边，眼光柔和并心痛的看着那个自我放纵的男子。

　　这本是天地间的英雄，却为了一个女人，一颗灵药，将自己弄得人神共弃，整天与酒为伍，壮硕的身体向烂泥形进发着。

　　所有宫中的人，都怕他，侍从们战战兢兢的在他四周小心的服侍着，臣民们不再爱戴，他，毁了。

　　这一切，都来源于那个女人，那个自私又贪心的女人。枉顾结发之情，私自偷取灵药，飞离了这个爱她成痴的男子，共枕缠绵数载的恩情，抵不过长生的诱惑，真是可笑。

　　“嫦娥！”

　　撕心的狂吼从他的口中发出，东倒西歪又步履蹒跚的去到那巨大的梁柱边，又来了，每当他思念那女人时，如果身边没有可以让他发泄的人，他就会以伤害自己来转移伤痛的思绪。

　　扬手发出一道气剑，击昏了正在用头撞柱的他，悲哀的看着自己的手，从几何时，我也能击倒这不败的英雄了，英雄末路，为何只是为了一个美人。

　　走到他的身边，跪坐着把他的头移到我的膝上，轻抚着那须发纠结的脸庞。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接近他。以前，他是万人敬仰的英雄，我是跟随其后的仆将，他的身边，永远只能是那美得令天地动容的女子。现在，英雄不再，我依然只能是一个守护着他的将领，为了她，他封闭了所有的心门。

　　虽然已陷入昏迷，他口中仍自喃喃的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充满痛楚。由于酗酒与许久不曾梳理，英俊霸气的脸已经变得有点扭曲，杂乱的须与成结的发如乱草般纠在一起，一行带酒气的口涎顺着流下，流到那同样松跨了的胸膛上。

　　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在我就快要被那任性荒乱的10个太阳烤成焦炭前，威风凛凛又英姿焕发的英雄像神一般出现，弯弓搭箭，九发连珠，大地顿时一片清凉。

　　那一年，我六岁，眼中只有那天神般的英雄，忽略了一片欢呼中，英雄的眼中，只有那向他飞扑入怀的美人。

　　为了能够长随在英雄身畔，我咬着牙不停的拜师学艺，勤加修练，终于在十三岁那年，打败了所有对手，成了英雄近身侍从。十五岁那年，更成了侍卫长。只是，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好的将领，从未以看待女子的眼光看过我，因为，他有了她，他只要她！

　　“月灵……？”

　　迟缓的声音沙哑的响起，他醒了，我赶快重整颜色，及时把抚向他的手握成拳状。

　　他努力的睁大混浊的目光，想辩认出我的真伪，酒精把他的判断力也剥夺得几尽于无了。

　　“是的，大王。”

　　“你在这儿做什么？嫦娥呢，叫她来，把她叫来，我要她，快！”

　　肯定了我的身份后，他挣扎着想支起身子，并四处寻找着她的形迹，咆哮着，嘶吼着。

　　不忍再看到他如此折磨自己，我再次以指尖拂过他的额际，让他沉入睡梦中。这次，我加重了力道，让他好好的休息一夜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的心快被思念她的火烧成灰烬了，他不再是当年射日的英雄，已成了一个忆妻成痴的疯男子。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对他的心痛，让我恨极，她毁了他，我不能放过她，就算她已成仙，就算上天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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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在玉真洞府前，已是三天三夜了，在我的要求未达成前，我是不会走的，就算死，也不能阻挡我的决心。

　　里面，是玉真仙人，我的授业恩师。

　　第五天，我带着好不容易求得的药，下了山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八月十五的到来。与恩师的对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着：

　　月灵，你这又是何苦，世间之事，自有定数，嫦娥既已成仙，世上再无仙药，后羿与她缘份已尽，也是他没有仙缘，你莫再强求了。

　　师傅，我不求仙，只是您常常上天与上仙相聚，自有短留上天之法，我只求逗留片刻，找嫦娥去问个明白。

　　唉，冤孽，罢罢罢，这也是你与她之间的一段孽缘。但你可曾想清，以你凡人血肉之躯，上天两个时辰，损寿二十年，值得吗？嫦娥飞天，为的就是那寿，你可明白？

　　求师傅成全，徒儿不怕损寿。

　　这有一颗药丸，一年之中，只有八月中秋之时，月最圆而月门广开，到时你服下药丸，一切，好自为之吧！

　　谢师傅！

　　恩师不解，是因为仙人不懂人间的情爱，而我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觉得，不能伴在心爱的人身边，寿命于我，并没有任何意义，看到所爱的人生不如死，那才是最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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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的落在月宫上，讶异于这是一片完全银白的世界，似乎除了清冷洁静外，没有别的颜色与生气。

　　这，真的是嫦娥所在的地方吗？四年了，如果都在这么一个地方，依她的性子，她怎么活？

　　耳边传来一种单调刻板又有规律的声音，像是有人不断的敲砍着什么一样。清冷而无生气的景像，单调重复的声音，这一切，能把人逼疯，我的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握了握怀中的短刃，为自己增添些勇气，这是一把在秽物中练制过的利刃，足以诛仙。嫦娥一向是手不能缚的典形女子，就算成了仙，也不足以挡我的一击，这是我所坚信的。

　　是那儿了，前面孤单单的耸立着一座银色的宫殿，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建筑。

　　很快，嫦娥就会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不管我曾经对她的处境做过什么设想，都没有预料到，原来是这么的一个场面。当我拂开那数不清的银幔，去到她的面前，冷冷的叫着她的名字，准备痛斥她的罪状时。却看到她惊喜莫名的脸，然后发出一声喊叫，冲过来将我搂得死死的，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落下。

　　我惊讶得一时无法应对，她不是该成了仙快活的很吗？

　　因无法致信而呆住的我，已被她拉住不停的对我哭诉，说这儿有多清冷，除了一只兔子陪着她外，四年来渺无人烟。还有另外她不能涉足的半边，总有着吵死人而永不停止的伐木声。她有多后悔上了天，有多寂寞，以后还有着多漫长的岁月在等着她，她快被逼疯了！

　　几度握紧了怀中短刃，又再放下，我发现，我无法对她动手了。看着她的泪，听着她的悔恨，原来，她不会比我们好过。或许，这才是最深最痛的惩罚吧，后羿的痛，总有着结束的一天，而她，则会伴着天地的悠悠岁月，一直无休止的悔恨下去。

　　“月灵，他，还好吗？”

　　面对她迟疑的问话，我摇了摇头，不想再对她指责什么了，再也无补于事，不是吗？

　　她又再哭了起来，直到我不得不打断她，告诉她，还有半个时辰，我就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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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后羿宫，我直接去到他的面前，将从月宫带出的东西给他。那是嫦娥无聊时做的一种圆饼，她说，那是用月宫上的仙泉水和成的，吃下去后，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景像。我把一切都对他说了，吃不吃，那是由他了。说完，我转身离开，或许，他该醒了，我，也该醒了！

　　站在井边，我看着自己的倒影，盔甲，将装，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放弃了一个女人的权利。轻抚着自己只到颈边的头发，不知道，留长头发的我，换上女子的装束，会是怎么的一个模样？

　　“嫦娥！”

　　他的吼声再次振动了整个后羿宫，不同的是，这次，里面所盛载的，是欢喜。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是否，他吃了饼后，从月中，看到了她美丽的身影。酸涩，一直是我的心，我放任自己最后一次为他而心痛，放任自己让泪水泛滥的落下！

　　第二天，留下那伴着我十年的盔装，我，离开了后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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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中秋了，月，仍旧是那么的明亮圆洁，可有人知道，上面，除了无边的清冷外，还有一个悔恨寂寞的女人？

　　“阿灵，你快坐下休息，等我把饼店收拾干净，我们就早点回家休息吧。你看，我留下了几个最大最圆的饼，一会儿我们两个回家看月亮时吃，你最爱就是看月亮了，别饿着了！”

　　那边忙碌的男子，憨厚的向我笑着，我回他一个笑容，傻呵，也不想想，一直是他在苦干，我几乎什么都没做过，又怎么会累呢？

　　想到这儿，我的手抚上微隆的腹部，那儿，有我和他的孩儿，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一个女人，一生所求的，就是与有情郎终身相伴。离开后羿宫后，我换回了女子装扮，去到一处平静的所在，开了一家饼店。里面卖的，就是嫦娥告诉我做法的饼，虽然，不再有仙泉来和，可常常听到有人告诉我，吃了我做的饼，总觉得一直甜到心里，特别是和亲人在一起吃，更是幸福。

　　几年的岁月，常常有一个男子，风雨无阻的，每天都来这儿买两个饼。被这种无边的痴傻感动了，他得到的不只是饼，还有我的心。虽然，无法再像以前，对那英雄的狂烈心痛，可，平凡中的感情，才能让人感到幸福。

　　用手掂起一个圆饼，比着天上的月亮，这，是从月中带来的。不知道在我化做尘土后，还有没有人会将这饼与月亮联想到一起，最近两年，我只在八月前后两三个月卖饼，就是为了这个。

　　“不如，以后，这饼就叫做月饼吧！”

　　“好，阿灵，你起的名字，叫什么都好！”

　　呵，这就是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