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女巫[转帖]

我是一个二等女巫。

　　巫术世界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我的级别很低，任务就是按照天神规定的路线铺好每个人的脚印，也忙着做很多人给我安排的我不乐意做的事。

　　每个人的脚印都是固定不变的，。从他出生之日起，他的终点就已成定数。我会在白天拾起人们身后的脚印——不管是快乐的、悲伤的、平和的、散漫的——手杖一点，一一浮上半空，我悉数拾起。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悄悄的铺到他们面前：人们就这样不知不觉的依照自己的路线做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莹说她的最大愿望是能有一个水晶球——莹是我的好朋友，她负责拾起人们散落的眼泪，袋子里总装满了亮晶晶的泪珠，走起路来叮当做响。

　　我最大的愿望是能飞起来，要想飞，必须有天神赐予的扫帚和斗篷，四级以上的女巫，才有资格得到天神赐给的扫帚和镶满星星的斗篷。为了成为四级女巫，我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我拾过形形色色的脚印。轻快的脚印带给人的快乐自不必说，可每当拾起沉重的脚印，总让我感到痛苦的喘不过气来——飒的脚印一直就是那么冷酷而沉重。


　　“这么晚了，还没睡？”深夜，我路过飒的身边，轻声问。

　　“恶魔一直没有放过我。”飒慢慢的说。

　　“所以你的脚印总是那么沉重。”我微笑着离开。

　　恶魔的克星是天使，而我只是一个二等女巫，一个既不是魔鬼也不是天使的女巫，对飒的痛苦，我无能为力。

　　我曾经对莹提起过飒。莹不认得他，因为她从来没有拾过他的眼泪，不管是悲伤的还是喜悦的；负责拾笑容的女巫倒知道他，告诉我说，白天他的笑容轻飘飘的好象空中的羽毛，晚上他的笑容冷冰冰的好象一把匕首。

　　在他身边我一直轻松不起来，他周围的空气是苦涩的。　　


　　“你好。”我又路过飒的身边“……你好象总不开心。”

　　“有什么事情值得开心的？”飒冷笑着问。

　　“嗯……”我想了想，然后一口气说了下去“值得开心的事太多了，比方说春天来了草木会发芽比方说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书比方说我们可以品尝到美食……”

　　“行了！”飒挥手打断我“不要给一个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人讲这些微不足道的所谓快乐。境遇决定一切，你走吧！”

　　我的“快乐”被飒的一挥手定格在半空中，随即噼噼啪啪的碎开来，掉落在地上。我的心落荒而逃。

　　我去找莹，请她帮忙给飒一颗快乐的眼泪，把这颗眼泪放在飒前面的路上。我希望他能有快乐的眼泪，哪怕只是一颗。

　　莹告诉我说她办不到。她从未拾到过他的眼泪，所以没有办法把他的眼泪铺到他的前方。更别提是快乐的眼泪了。

　　我忽然很沮丧，飒的脚印还是那么沉重。


　　“你好。”我与飒擦肩而过。

　　“请等等……我们脚印要走的路线是不可变更的吗？”飒在我身后问。

　　“是的。每个人的路线都是严格按照天神的安排，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无一例外。”

　　“如果不想走那条安排的路呢？”

　　“终身痛苦。”

　　我打了个寒战。没有回头，却感到了匕首的冰冷。

　　一个充满智慧的老巫婆曾经告诉我说，不甘心走自己脚印的人，必定终身痛苦，人们应该学着踩着脚印跳出自由率意的舞。为了让自己轻松，对痛苦，我们能宽恕就宽恕，不能宽恕就选择忘记。哦，难怪我总觉得多数人周围空气中总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自我欺骗。

　　我去找这个老巫婆。

　　“婆婆……”

　　“孩子，”老婆婆缓缓的说“你仅仅是一个女巫。女巫永远都不是天使。不要妄想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可是我知道女巫有一个自我毁灭也是自我重生的巫术：先让时间忽然凝固，然后趁机钻到一秒与另一秒的缝隙里，在这瞬间的广袤空间里找个落脚点，停下来，时间再砰的一下继续。自己的一切在旁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重新开始。巫师在教我们这个巫术的时候告戒我们说这是我们唯一的自救的方法，如果用在他人身上，那我们自取灭亡。

　　“把面具撕掉，灵魂掏空，重新走过好么？”我问飒。

　　“为什么？你在怂恿我剥掉最后那一点自我保护？”飒冷笑。

　　“在你的周围的空气从来都是苦的，我要给你重来的机会。”

　　突然天昏地暗，狂风骤起。

　　“选一个起点，重新开始吧！”我使劲推了一把飒。

　　自己做对了没有——我微笑的问自己。渐渐的，我对整个世界开始失去知觉。


　　以前我想飞，

　　现在只想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