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鬼马寺》编外篇之铁马冰河

偶尔的一次梦境，是否会有缘分在牵引，像宿命中轮回的前缘，他们必定要在某一时刻相遇……离别……

之一：寻
　　河水非常干净，映着天上的几朵白云，犹如一块巨大明亮的镜子舒缓的流过。他的眼睛竟与这河水一样的清澈、干净。青措看到他的时候，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青措，你来了。”他将眼光投向青措。
　　“是的，我来了。”她答。
　　河水在他们身旁安静的流去，树叶在风中作响。他斜倚在树下，目光沿着河流奔走的方向看去。远处寂静无声。
　　“你就是鬼马？”青措问。
　　“是的。”他从容的看着她，声音里却似乎有种压抑的痛感。
　　“他们说你一定知道。请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青措请求着面前这个年轻隽秀的陌生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鬼马，人人景仰的锄奸大英雄鬼马。
　　鬼马站起来走近青措。他很高，青措必须抬着头才可以面对他。阳光从他的背后射来，在他的四周散发出无限的光芒。
　　“青措。”他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她的眉心有一小块淡紫色的疤。“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他们说我曾经掉到过结了冰的河水里，被救上来以后，忘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死过，又活了。”
　　鬼马放开了青措的手，沉思良久，问：“青措你怎么会认识我？”
　　“在我的梦里。是的，鬼马，我梦见了你，那个梦境是清晰而真实的。你对我说‘青措，原谅我’。所以我知道我叫做青措。”
　　鬼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是个梦吗？青措，我在你的梦中？”
　　青措纯真的点头：“村里的人对我很好，现在我并不在乎自己到底是谁，但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所以，所以他们让我来问你。”
　　鬼马躲开了青措信任的眼神，摇头说：“不，青措，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
　　“可是，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叫青措，你认识我对不对？”
　　“是的，我认识你。青措，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


　　之二：溯
　　青措十三岁的时候有个算命的为她看像说她会短命——因为眉心的那颗紫色的痣。
　　“现在呢？”青措当着算命先生的面，用父亲送她的贴身匕首将那颗紫色的痣从眉心挖出。血顺着她的面颊流下的时候，算命先生惊异的说不出话。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青措。青措的霸气震慑住了他少年的心灵。
　　青措冷笑着丢给算命人一枚钱币，让他离开。
　　“你是什么人？”这是青措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离苏的儿子。”他的面孔苍白，神情中却有一份另人舒服的从容自若。
　　“离苏？”青措已用丝巾擦干净了伤口的血渍，转身骑上了自己的小红马。“就是那个在国王身边做侍卫的离苏吗？”
　　“是的，我父亲现在被王派来保护虞侯。”
　　“保护虞侯？很好。”她笑了笑，“那么你是来保护虞侯的女儿？”
　　“我不清楚。”
　　“我说是就一定是。”青措已决定向父亲要这个少年来当自己的侍卫。“你叫什么名字？”
　　“鬼马。”
　　鬼马成为了虞侯女儿青措的侍卫，和他的父亲离苏一起住进了虞侯的府第。

　　他最喜欢站在山冈上看着青措飞马急驰的飒飒英姿，她美丽而富有朝气，果敢刚强的作风不输于任何男孩子。
　　“想不想知道飞的感觉？”青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将马喝住，兴奋的问他。
　　他点头。于是他们一起行在风中。速度使青措放声高呼，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他们身下快速退后。她带着鬼马跑遍了整个城市，又跑过城外的麦田，仿佛要带他奔向落日的天边。
　　在麦田的尽头，大山脚下，他们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你看——”青措拉转马头，回望着跑过来的地方，用手中的鞭子指着远方一望无际的麦田，“你所能看到的一切地方都是属于我父亲的。未来——它们将属于我！”
　　青措激动得肩膀微微颤抖，“这里的一切，无论是田地，城市，或者这里的人们——都是属于我的！也包括你，鬼马。”
　　鬼马坐在青措的身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直至天的尽头。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他想，是的，她是虞侯的女儿，一个几乎拥有了一切的主人。他默然。虽然就和她坐在同一匹马上，他们的距离却如此遥远，根本无法触及。

　　“青措，这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鬼马指山谷中一块卡在山岩上的奇特石头。夜色清冷，石块在朗空新月下泛起一层迷离的青色。
　　青措伸手摸了摸那石，随即用自己贴身的匕首在石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前生，今生和来生吗？不知上天会怎样安排这种缘分。”
　　鬼马仰头看着天上如钩的新月，感慨非常。他用自己的佩刀在石的另一侧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意识到他这样做的含义，青措羞涩的低下了头。
　　“青措，父亲要带我回王都了。”
　　青措内心的喜悦一下消失，她死死看着鬼马苍白的脸，他双眼中流露出伤感。“你决定要和离苏回去？”
　　“是的，他是我的父亲。”鬼马躲避了青措锐利的眼神，显得有些狼狈。
　　“你的父亲？哼，我看他不过是你们国王的一个奴才！如果我不让你们走，你们明天就走不出我家的大门，而且永远都回不到王都。”
　　鬼马吃惊的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冷酷的青措，她站在这里，却又是那么遥远，他根本没办法左右她。“你不会的青措？你不能对我父亲做什么——即使你是侯爷的女儿。”
　　青措上前一步，冷洌的看着鬼马：“鬼马，你和离苏难道真的以为我父亲不知道你们来此的真正目的吗？”
　　鬼马倒退了几步，他从不知道青措这么了解他们来此的目的，这个每日和他骑马，受他保护，和他一起度过一年时光的青措，早就知道他父亲授王之命来监视虞侯这件事吗？如果是，她竟能声色不露达一年之久，这份心机不禁让他胆寒。
　　“告诉你，我父亲一直都知道新王的那点用心，你们存在与否对虞家来讲根本是无足轻重。今夜，离苏的去留生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间。”青措停下来，得意又有几分期待的看着鬼马，“我现在只问你要留还是要走？”
　　鬼马深深出了口气，此刻他才真正认识了青措。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不但关系着父亲和他的生死，更关系着王都中各位大臣的性命和新王寄予他们的希望。当然还有他和青措之间似有似无，若即若离，深浅无测的感情。“对不起，青措——”他抚摩着石上的她的名字，就好像抚摩着她最温柔的笑颜一般，“我还是要走，即使你下令杀了我和父亲，我也无所谓。我们是王都出来的人，不可能背弃那里。”
　　青措听了他的决定气的满脸通红，反手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使力把自己的匕首插进了三生石上他们两个名字的中间，划开了他们今生来世的缘。鬼马痛苦的转身而去，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青措看着鬼马势同死士般的背影，终于还是下不了决心杀他。她回过头留恋的看着石上被她匕首几乎击碎的两个名字，心中酸楚。
　　“去告诉我父亲，让鬼马父子走，让他们回王都。”黑暗里一个仆人应声而去。

　　“青措，你变了。”五年以后鬼马再次见到青措的时候，她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她冷漠，阴沉，用强硬残酷的手腕帮她的父亲统治着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我一直是这样的，并没有改变。”青措冷冷的看着阔别后依然苍白着脸色归来的鬼马。她已经知道他现在是国王的使者，回来这里只是为王来铲除她的父亲虞侯。
　　“青措，自从离开，我一直很想念你。”尽管身付着国王给他的使命，他在见到青措的时候还是向她吐露了长久以来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思念。
　　青措一时间有些感动，他话语间吐露的温情让她软化，她不知如何应对。那是鬼马，小时侯和她一起骑过马，翻越山冈，漫游天地的朋友。现在的他依然隽瘦，也同样从容。他的眼睛是平静明澈的。鬼马，这个名字在五年之后居然如此的打动她的心。
　　“那么你们不会来攻打我家的领地了？”青措面色缓和，问。
　　“不，青措。”鬼马忽然意识到他是属于王的，而青措是属于她父亲虞侯的。他们之间存在着很深的一道鸿沟，即使有情，他也只能在他的这端远远望着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虞侯的土地是先王封的，他不知图报，连年扩充土地，招募军队，对新王不敬，屡次来范，对百姓肆意妄为，手段残忍……”
　　“这就是你要说的？”青措沉下脸色，刚刚泛起的温情不复存在，在她眼中的鬼马是国王的使者，是和她敌对的一方。“我记得很早以前就曾经告诉过你了，现在你所踏上的土地以及你站在这里放眼所能看到的一切土地、城市和百姓都是属于我们虞家的！这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事情。”
　　“可是青措，如果虞侯不愿臣服，王就会来讨伐他。战争将不可避免。”
　　“讨伐？”青措冷哼一声，“父亲将他取而代之也未可知。”
　　青措的固执让他无奈，说服虞侯自己认罪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采取战争，你有没有想过这里的百姓？他们将如何自救，何以生存？还有——我们，青措，你我将以何种身份面对彼此？”
　　“战争总会死人，百姓的生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青措微一沉吟，又道：“至于你我，早已缘尽，见面便是死敌，无须多言。”
　　“青措……”


　　之三：果
　　鬼马带青措又一次来到了山谷的三生石前，往事在目，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的挣扎。青措迷茫的看着鬼马，并不懂得他内心压抑的痛苦。
　　“你怎么了？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她问。
　　鬼马对她温和的一笑，“不，没有。青措，现在的你很善良很乖。”
　　“那你喜欢我吗？”青措问。
　　鬼马将青措拥进了怀抱，苦笑着说：“是呀，现在的你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功利权利，单纯似孩子般天真，时时需要别人的保护——我应该喜欢你的，青措，我真的应该喜欢现在的你。”
　　青措闭上了眼睛，心绪起伏的感受着鬼马温柔的怀抱。
　　但他又放开了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石上被划花了的两个名字。“青措，我曾经全心的喜欢着一个女孩。她很任性，霸道，后来甚至变得残酷，可我依然全心的喜欢她，爱她。她小的时候喜欢骑马、打猎，喜欢踏遍属于她的所有土地。她高傲的对我说我站在这里放眼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包括我。”
　　“你爱她？”青措问。
　　鬼马非常无奈的回答：“是的，即使她和她父亲一样的专横跋扈，目无国君——他们为了自己的统治，不惜发起战争和新王挣夺土地和权利。他们不惜一切，不顾百姓的生死，不遵国家的法度，一意孤行，最终我们站在了敌对的战场上。可是我还是喜欢她，爱她。”
　　“那她人呢？”
　　“她差一点就死掉了。”鬼马痛苦的坐在了地上。“不义之师必败，在她参与的最后一次拼杀中，我将她打败了。那天虞侯的军队都被消灭了，河边只剩下她和我。她一直都在和我对决，直到虚脱昏死过去。”他拉青措坐在了自己身边，“如果有个人这样和你对立，你会原谅他吗？”
　　青措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我绝对不要和喜欢的人敌对起来。”
　　鬼马温柔的看着青措，“如果是你应是多好——只是，如果真的是现在的你，也许我们根本不会有故事……随即她又醒来，对我说不能接受这样失败的事实，她是虞侯的女儿，不会有对敌人妥协投降的时刻，然后她跳下了严冬结了冰的河水里。后来听说有在河的下游有些村民发现了她，又把她救了过来。记得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算命的说她会短命，她就一下把自己眉心的痣挖掉了，破了这算命人的说辞。现在她果然没有死掉。只是我逼她走上了绝路，青措，她是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这时候青措恍然明白了鬼马讲述的一切，关于她的一切，她就是鬼马深深喜欢着却又无法相爱的青措。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汹涌而出。
　　“现在她忘记了一切，变成了一个美丽，善良，单纯的普通女子。如果我爱你，青措，也许我们可以过得很幸福。”他颓然一叹，“只是我偏偏喜欢的是那个冷酷骄傲，飞扬跋扈的女孩子，青措——”


　　结尾
　　鬼马在临死的时候仍然不能相信这是青措做的。
　　“青措，你为什么？”他费力的喘着气，青措一直贴身携带的匕首此刻已经插在了他的心窝。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单纯的青措又恢复到了原来那个自负高傲的样子。
　　“原来，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在演戏——我应该想到的，我了解你的——”鬼马苦笑，“但你演的太好了，我真的以为你已经忘记了一切，可以做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
　　“刚刚被救的时候，我确实忘记了，但后来我梦到了你——鬼马，你在河边让我原谅你。我怎么可能原谅你？我父亲，我的家，我的土地，我的奴仆，都被你一个人摧毁了，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所以我又渐渐想起了一切，我要和你赌到最后。”
　　“你赢了。”鬼马的眼睛慢慢合拢，青措的声音离他越来越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