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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之蓝色片断[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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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 发表于 2003-6-13 15: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心有些乱

  老朱在楼道里遇到我,说,哥们,这次给你介绍个好看的。
  我说,算了吧,我已经怕你了。
  老朱说,不信你就看看。
  老朱第二天拉我去学二食堂跳舞。这已经是一九八六年,北大的舞厅已经如火如荼,
兴旺发达。那个地方相对来说很破。我不认为美女会在那里出现。
  老朱说:你要是不去,那丫头就归我了。
  我就去了。
  这说明我还没有女朋友。我刚刚和五个八三级一个八四级的哥们成立了燕浪诗社,
正在热火朝天搞新诗革命,志向应该非常远大,目标应该非常宏伟。女人算不了什么,
我们认为,女人除了为我们提供灵感和另一种东西,别的没什么很重要的作用。

  我没能一下子看清楚她的脸,是因为灯光太昏暗,而她太明亮。如果说一个女子长
得很明亮,作文老师会骂我,而别人肯定会心一笑。我心高气傲,自以为气吞山河,但
被她这么明亮地一照,我就现了原形。女子眼睛一亮,歪头盯了我两秒钟,就什么都明
白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占了上风。
  我是清华的,她落落大方地说。
  清华好地方,我说,可惜我是学文的。
  所以我们不可能是校友,女子说。
  但可能是舞友,我说。
  已经是了,女子说。
  我们还是战友,我说,老朱还没说话,我们就甩了他,跳自己的,哈哈哈哈。
  女子跳舞的路子很野,平四步慢三步都花招百出,大起大合,很敢跳,也很敢盯着
我看,我有点不自在。刚才说了,我现原形了。现原形的意思,就是我还没有深入接触
过女人,或者说没有好好深入接触过女人,基本上算是一个害羞的孩子。女子也不是什
么老鸟,但是比我老一点。这一点就很要命。

  老朱在旁边看了半天,不是滋味,上来说,我还没介绍呢,你们这么快就臭味相投。
  嘻嘻,快介绍吧,女子说。
  这是小陈,这是小林,老朱没好气地说。
  陈什么?我说。
  没人理我。
  怎么不说啊,害羞啊?我说。
  害羞的是你呀,女子说,过两天再跟你说我叫什么。
  好吧,我顺水推舟地说,下周六还是这个地方。
  女子说,不。
  我说,怎么了,看不起我。
  女子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想换个地方。
  舞会后,我赶跑了老朱,一个人送她。我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打量她一下,但是
我失败了。夜已经来临,月光很妖娆,树影很蓝,她脸上全是浮光掠影,稍纵即逝。我
只看清楚她穿着米色的长城牌风雨衣,很飘逸,雪花牛仔裤,很干净,擦得锃亮的半高
跟皮鞋,很洋气。
  这身装扮在当时很时髦。
  北大门口,她说,就到这里吧。
  我说,我送你回清华吧。
  下次吧,她说。

  一个星期后,晚上六点,她在清华门口等我。那天很晴朗,是那种渐渐温暖的天气。
那些年的春夏之交都这样。
  我很远就看见她一身漂亮的风雨衣,一副眼巴巴的姿势。我呢,长头发,破西服,
盗版耐克鞋,像个流浪诗人。这是当时男人最威风的称谓之一。
  我加速,快撞上了,突然侧身一拐来个急刹车,准确地停她面前。下来吧你!她高
兴地喊,别卖弄啦!
  我跳下来,她拉住车头,帮我停下。
  别骑了,走进去,她说。
  这时候晚霞满天,洒在林荫大道上,路面敞亮得有点透明,让人看着看着就想在上
面撒欢,撒野。周围闪过很多男女,都很忙,要不就看着对方,要不就看着前方。这样
最好。

  去哪里?我说。
  跟我走就是了,女子笑眯眯地说。
  不会把我卖了吧?我说。
  你真聪明,女子有力地飞来一眼。
  我不敢吭声了。
  说话呀,女子轻轻碰了碰我。
  我咳了一声,说,你哪个系的?
  水利工程,女子说。
  水利专业?修水库?我说。
  不一定,女子说。
  那干什么?我说。
  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女子说。
  我又不敢吭声了。
  怎么又不说话了?女子说。
  对了,差点忘了,我说,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不是说了吗?女子靠了靠我的手臂,以后会告诉你的,你急什么呀,啊?
  我让她这些狎昵的小动作搞得心猿意马,迷迷糊糊。

  天色黑下来。我们走进一个舞厅,也是食堂临时改装的,跟北大很像。有一点很有
趣,女子没说清华这也比北大好,那也比北大好。中学跟老朱抢班花的那个家伙,老肉,
就考上了清华,一见我,就要打击北大,颂扬清华。有时候还说得很夸张,令人反感。
女子不这样,说明她还比较超脱。
  她跳舞的时候也不脱风衣。我有点别扭,感觉在和一件风衣,而不是一个女人跳舞。
就像我后来使用避孕套,我觉得那是和橡胶做爱,而不是和一个人。不过和风衣跳舞也
不错,因为她特别喜欢笑,一笑眉毛就弯起来,有点挑衅,还有点鼓励,好像等着谁去
抱,去亲。
  这就是性感,我想。

  你怎么这么害羞呢?女子若有所思地问。
  我什么时候害羞了?怯!我有点不耐烦。
  时时刻刻,女子说,我观察很久啦。
  我没有!我恼羞成怒。
  好吧,那就是我害羞,女子一缩脖子,很乖巧地把风衣领子竖起来,挡住半边脸:
你看,我是不是很害羞?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
  舞曲在轻快地放,《当我们还年轻》是慢三,《重返苏莲托》是探戈,还有《月亮
河》,也是慢三,《成吉思汗》,这是快四,也称平四。我很多年以后都牢牢地记住了
这些旋律,是因为当时我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我恍惚起来,好像抱着风衣跳舞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能感触到这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一样。我小时候学游泳,扎进水,一抬头,眼前灿烂
的水花,我立刻恍惚,陷入一种迷乱的境地,意识无拘无束地飘起来,身体却还在水里
嬉戏笑闹。
  我现在就这样。这不是错觉,而是真实感受,因为有前科。

  你在想什么?突然有人在喊我。
  我一愣,从空中掉下来,掉到自己身上。
  女子仔细地打量着我。
  我都跳出汗来了,我支支吾吾地说。
  出去坐一会儿?女子说。
  走出食堂大门,女子说:等我一下,我去骑车。
  女子刷地一下把车停在我面前,很像我刚才那个卖弄的姿势。路灯从背后打过来,
照得她一头短发金光闪闪,又灿烂又潇洒。这个印象很深,因为四面八方都是树,树叶
刷刷响,响得我心头很柔软,很容易刻下些什么,再也洗不去。
  我骑车跟着她,到了一个小操场。
  女子停下车,说,就在这里吧。
  我说,这是哪里?
  管它呢!女子说,这不重要,是吧?

  操场上没什么人。看台是很多铁梯子组成的,可以坐上去。
  我们坐到上面,下面就看不到我们了,女子深深地盯了我一眼,我又开始晕。
  这么跟一个女孩聊天,是不是很浪漫?女子说。
  有点,我说。
  那你准备怎么感谢她呢?女子说。
  我抱她,我说。
  我说着就去抱。我要这么做,才能不害怕,这真奇怪。
  女子急忙抵挡,而且动作很坚决。
  我收回手,望着她。她眼睛忽闪忽闪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调皮,女子说。
  为什么?我说。
  好好的,你招我干嘛?北大的学生都这么自以为是?女子吃吃笑着说。她肯定不是
北京人,虽然其他发音比较像,却把“北大”说成了“百大”。
  你哪儿的人?我问。
  安徽,怎么了?女子说。
  我是四川人,我说。一边说一边圈过去,搂住了她的腰。
  嗑瓜子吧,女子很自然地扭扭腰,脱开控制,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瓜子。
  嗑瓜子嗑瓜子,我尴尬地说。
  塑料袋放在她膝盖上,这让我的手要经常碰到她。这没什么。瓜子味道很好,那些
年头吃的东西都比现在的好,所以不足为奇。但是我发现女子的皮肤这几天变粗糙了,
手就很糙,跟脸上娇嫩的肌肤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以前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是温润绵软
的,我喜欢那样。
  瓜子吃完了。女子把小袋子一扔,站起来,拍拍衣服,说,好了,现在我们做什么
呢?
  是啊,做什么呢?我说。
  你想做什么?女子笑眯眯地说。
  现在有点冷,做不成的,我一本正经地说。
  啊?女子反应过来,你这么坏?说说看说说看,要不冷,你准备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敢做,我委屈地说。
  女子水汪汪地盯着我。我有些局促,就站起来,蹦下铁梯子,到操场上跳了几下,
又慢慢走上去。我觉得有点底气了,就对着女子笑笑,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
吧?
  告诉你可以,女子俏生生地站起来,不许笑我。
  怎么会呢?我说。
  好吧,女子凑近一些,紧紧盯着我眼睛,说,我叫陈——桂——芳。
  什么?我说。
  陈桂芳!女子大声地,不耐烦地说。
  啊?真的?我说。
  是不是很土?女子挪开身子,冷冷地说。
  不土,不土,我笑着说:很清新。
  哼!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陈桂芳凶狠起来,说,我不高兴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我说。
  不要你送!陈桂芳说。说完就跳下梯子,连蹦带跳飞身上车,猛蹬两脚,一溜烟跑
了。

  我难过了两天,也就接受了她的名字。
  陈可以是陈年累月的陈,陈旧的陈,陈玉成和陈独秀的陈,也可以是玉体横陈的陈;
桂可以是桂芳,桂皮,桂花糖的桂,也可以是丹桂飘香,桂冠诗人的桂;芳可以是菊芳
月芳芳芳的芳,也可以是孟特芳丹的芳,芳草凄凄鹦鹉洲的芳。大俗大雅,大美大丑,
在乎一念之间。我不能因为她名字搭配得不行,就嫌弃她。
  陈桂芳除了名字,其他什么都好。她懂事,大方,活泼,神秘。前面几点容易理解,
后面表现在我始终不知道她的背景。好几次我想去旁听他们水利系的课——这在北大太
简单了——陈桂芳都一口回绝了我。
  你们百大,陈桂芳带着口音说:一天到晚太散漫,迟早要出乱子。
  胡说八道!我嚷嚷。
  哼,不信你就看,她说。
  我不跟你吵架,你是女的,我说。
  女的怎么了?你看不起?她说。
  我说了我看不起吗?我笑嘻嘻地说。

  每个星期六,陈桂芳都来找我。
  我在宿舍等她。我跟同班的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只喜欢跟高年级的人交往,所以我
住在这个七人间里,是很郁闷的。我弄来好几块蓝黑土布,严严实实把蚊帐裹起来,裹
了两三层,大白天往里面一钻,一丝光都透不进,很是舒坦。我安了个台灯,不高兴了
就往里面一钻,爱看什么看什么。慢慢地,闲话出来了,说这个东西像棺材,又说像个
墓地。这些话我当作耳边风,我们班除了我,都是庸才,不信走着瞧。
  和陈桂芳聊天可以忘记很多烦恼。我们并排坐在床上,玩牌,聊天,嗑瓜子,打打
闹闹。陈桂芳不喜欢聊诗歌和艺术,我就给她讲笑话。她笑起来很容易,但要分成几种:
一种是哈哈大笑,毫无顾忌,很刺耳,不够淑女。另一种是敷衍,抿着嘴,嘴角俏皮地
一弯,脸颊就非常红润,丰满,鲜嫩,我很想去啃两口,又不敢。我不敢,陈桂芳敢。
这是她的第三种笑,断断续续,突然哈哈一声,重重一下拍在我大腿上,然后仰面朝天
乐得不可开交。如果我跟着哈哈大笑,她就再拍一下,表示引诱;如果我没反应,她的
笑声就嘎然而止,听起来很可怕。她就这么跟我玩迷藏,让我把不准她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时候闹累了,我就定定地看她。有的女人可以叫做美丽,有的可以叫做俏丽,
有的可爱,有的温暖,陈桂芳只能叫做漂亮。把她放到任何一个朝代,大家都会觉得她
漂亮,我想。

  每个星期天,过了十二点,我就把陈桂芳送回去。
  她只让我到清华大门口。我很想去看看她宿舍,她不准。她说不想让别人看到我,
把我抢走。这个理由很不充分,她那么自信,不该这样。但是我不反驳她。我们约会后
送行路线的变化,说明我们已经越来越近。既然如此,什么都会慢慢明白的。
  凌晨的空气很潮湿,也很清香。我们经常不说话,就听见自行车轮在地面上嚓嚓嚓
的滑行声。陈桂芳很爱惜自行车,而且对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很爱惜;我不是。我的自行
车每次都不一样,要不就是老朱的,要不就是老肉的,要不就是偷来的。陈桂芳一来,
我就到一个男生楼边,看准一辆,一脚下去锁就开了,就骑回来放水房里。陈桂芳要走,
我就推出来,一蹬就走。
  陈桂芳嘲笑我说,你的车怎么这么破?
  我说,车破有什么,只要人不破就可以。
  陈桂芳上下打量我一阵,说,小小年纪,还有点意思。
  你到现在才看出我有意思?我恨不得骂她几句,想了想,说,现在破没什么,将来
我要坐小轿车。
  陈桂芳说,这孩子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我说,有意思,你准备怎么样呢?
  陈桂芳说:我能怎么样,你又不能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我说,你在说绕口令?
  陈桂芳说,没有呀。
  我说,我能。我能怎么样。
  陈桂芳不说话,笑眯眯望着我。
  我鼓了半天勇气,还是没能怎么样。这真没有办法。我一直以为诗歌是世界上最强
大的东西,现在明白了,真不是。世界上强大的东西,神秘的东西,厉害的东西太多了。

  到了清华门口,陈桂芳会温柔一些。她把车龙头悄悄靠过来,想让我亲近她,握握
她的手,或者干脆勇敢点,亲她一口。我不是不能做,我可以,我经历得少,但并不是
什么都没经历过。只不过陈桂芳这么一表示,我就不想做,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陈桂芳等了半天,还是没看见一点进展,就轻哼一声,骑上车,消失在深邃黢黑的
清华园里。
  我有时候想玩跟踪,看她到底去哪个宿舍,记下来,哪天突然冲进去,吓她一跳。
那会怎么样呢?陈桂芳很惊慌?很生气?很高兴?很陶醉?我不知道。我一点把握也没
有。
  我只能慎重一点。

  老肉说,真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干。
  我说,你更能干,老朱都不是你的对手。
  老肉说,废话少说,要我干什么?
  我说,你帮我查查水利工程系,我要知道这丫头的底细。
  第二天老肉就让我请他吃饭,而且要下好馆子。
  帮你查出了重大情况,老肉说,还不该请?
  该,该,我说。

  燕南园里,六七杯下去,老肉叹了口气,说,你娃上当了,唉。
  怎么了?我说,她有男朋友?
  不是,老肉说。
  有人在打她的主意?研究生?博士?教授?我说。
  都不是,老肉说,你真惨。
  你丫别卖关子了,说呀!我嚷嚷起来。

  我起了个大早,去老肉那里抱了两本书,一起到水利工程女生宿舍盯梢。我们很有
恒心,蹲了整整一天,没看见陈桂芳半个影子。小操场就在对面,白天看上去很很简陋,
破旧。梯子上坐了很多人,都在看书,或者无所事事。女生们起床了,吃早饭了,长相
都很一般,非常一般。她们上课去了,回来了,吃午饭了,午睡了。我跟老肉去上次那
个食堂舞厅将就一顿,食堂很挤,就像在跳舞。我嘴里很干,没有吃出任何味道。继续
盯。女生们上课去了,回来了,然后吃晚饭。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去,我觉得很不对,
因为老肉找哥儿们查遍了水利工程系学生档案,没有叫陈桂芳的。我一下子就觉得很不
对。
  她不能这么对待我。

  其他系我也查了,我那哥儿们查了所有清华在校生档案,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老肉
说。
  嗯,我说。
  有几种可能,老肉说,第一种,她是学生,但不是这个名字。
  嗯,我说。
  第二种,她在清华,但不是学生。
  嗯,我说。
  还有第三种,老肉说,她根本就不是清华的。
  别说了,我操,我说。

  我再没有见过陈桂芳。她不来找我了。舞厅里也没有了她的身影。我后来去过几次
铁梯子,当然也碰不到她。
  她好像从没去过那些地方。她消失了。
  这很正常,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太小,我配不上她,我也看
出来了。

  老朱说,算我再欠你一次。
  我说,没什么。
  老朱说,下次去学五,那儿的妞肯定比学二好看,我找个北师大跳健美操的给你。
  我说,算了。
  老朱说,给她写过诗没有?
  我说,两首。
  老朱说,怎么样?
  我说,不怎么样。
  老朱说,你丫生我的气?
  我说,没有,好玩。
  老朱说,怎么好玩?
  我说,她可爱。
  老朱说,可爱?
  我说,她不是学生,哈哈,真他妈的。
  老朱担心地看着我,说,不是学生?
  我说,她的手很糙,你注意到没有?
  老朱说,我操,我怎么注意,你一看到她,抓起来就跑了,我再也没有见过,更别
说跳舞了。
  我说,她是安徽小保姆,或者教工,扫楼道的,你信不信?
  老朱说,不会吧?
  我说,她承认自己是安徽人,把北大说成百大,手又那么糙,还有个土里土气的名
字,你说她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真他妈想不到啊,老朱说,都怪我。
  去你大爷的,我说,我是那种人?
  怎么办?老朱说,不能放过丫的。
  我仰头喝下最后一滴苹果白兰地,说,算了吧,又没跟她怎样,真的,过两天就忘
了。

  我和陈桂芳有一次互相送来送去没完没了,是在调查她的前两天。那是一个深夜,
路上空无一人,像把所有的场景都腾出来,让我们尽情表演。我们坐在小操场铁梯子上,
一坐就是一晚,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抱一抱,有时候做点别的,然后停下来。
  夜深了,两点过了,我想回去。陈桂芳说,我送你。
  我觉得奇怪,平时都是我送她。今天怎么了?我说。
  没什么,陈桂芳说。
  我说,你这件风衣很飒,我一直都喜欢。
  飒?她没有听懂。
  我解释了一下。
  她笑起来,说,你真会夸人。
  我是个诗人,我说。
  唉,她说。
  要不要我给你念一首?我说。
  不要不要,她有点慌乱。
  你不喜欢诗人?我说。
  喜欢,她说,但是。。。。。。
  但是什么?我说。
  她不说话,加快了车速。我觉得她有点忧郁。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样子。

  陈桂芳把我送到三十八楼门口,要走。我看了看她,又转身去送她。
  陈桂芳见我追过来,就说,你来啦。
  我说,是啊。
  我们不声不响往清华而去。
  这个时候开始,话就少了,基本上没说什么。
  到了铁梯子,陈桂芳说,你回去吧。
  我说,好。
  但我还是一动不动站着。
  陈桂芳说,你要不回去,我就送你回去。
  我说,最后一次?
  陈桂芳说,什么最后?是我最后送你回去,还是你到了北大以后,还要最后送我回
来?
  我说,到时候再说吧。
  北大到了,我果然要往回送。陈桂芳这次没有阻挡,很乖地跟着。我们仍然不说话,
只是听。大月亮从浓酽的深蓝中慢慢升起来,在我们身前身后探头探脑,时不时被薄纱
云雾挡住,又时不时露出来。空气好像浸在露水里,我们也像,车轮刷刷地响,树叶也
在沙沙响。一九八六年,我那时是一个诗人,现在也是,除了这两个象声词,我想不出
用其他什么来形容那一天。
  这个时候,她叫什么,已经很不重要了。

  很快就来回了七八次。有一阵她好像要说什么,也没说。我也没问。我觉得这种气
氛很好,我认为她也会这么觉得。
  后来天亮了,天边一红,时间就快到了。
  下个礼拜你来不来?她扬起脸,对我说。
  我来,我说。我很困,一个呵欠接着一个。
  什么时候?她说。
  跟平时一样,我说。
  我等你,好吧,她说。
  清华园门口?我说。
  是啊,她说。
  好,我说。
  抱抱我吧,她忸怩了一下,说。
  下次吧,我说。我困得不行了,转身就走。她有没有在后面跟着,我也顾不上看。

  那天我忘了最终结束在什么地方。我恶狠狠睡了一大觉,第二天,就什么都忘了。
这就像做梦,当时记得很清楚,一醒,就完了。我迷迷糊糊觉得头天很好,发生了什么,
有些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我要等上一阵子,才能明白。

  我想她可能是爱上我了。

                2001/3/13
 楼主| 采薇 发表于 2003-6-13 15:23: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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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妮 发表于 2003-6-28 01: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需要待续!
gslonline 发表于 2003-8-25 21: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咕哝玄虚的女子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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